回望东北老航校——人民空军从这里起飞
1932年4月,红军占领漳州。
时任红11师政委刘亚楼得到一个消息后翻身上马,甚至一时顾不得武器弹药的“丰收”。
这是一处机场内的荒草地,一架再没法耀武扬威的飞机趴在那儿。银灰色,双层翼,机身上的弹孔清晰可辨。
刘亚楼沉默地围着缴获的飞机转了几圈,又坐进机舱摸摸、看看。谁也不知道他此刻为什么沉默。但这位22岁的师政委、未来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首任司令员,思考的一定和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飞机有关。
几年后,长征的红军将士又因敌人的飞机感受到另一种苦涩的“沉默”。老红军方子翼说:“长征路上,每逢敌机来了,就命令不许说话,大家甚至连粗气都不敢喘……”
中国共产党成立那一年,杜黑在著作《制空权》里写下力透纸背的两句话:“掌握制空权就是胜利”“制空权除了依靠一支强大的空军外是无法夺取的”。十几年后,中国共产党人在这场远征中,深刻体会到没有“制空权”的艰难与痛苦。
拥有从天空俯冲鹰击的能力是多么珍贵且重要。很早,我们就意识到:要有空军,要有一支能够护卫蓝天高地的空军。没有一个理由,能让志在解放中国的共产党人旁置飞天的梦想。
1940年冬,延安枣园的窑洞前,创建空军的构想第一次舒展了羽翼。党中央决定要建学校,培养航空人员。筹备工作由常乾坤、王弼负责。
1941年春,在八路军第358旅任侦察参谋的刘玉堤未满18岁,距离成长为那只在朝鲜天空叱咤风雷的战鹰,还有10年。当他得知自己入选学员队、要被培养成飞行员时,一时间难以相信是真的。
就在此前两年的那个秋季,他和两名抗大的同学正在吃早饭,日军飞机猝然临空,一阵狂轰滥炸。一位同学被炸得血肉模糊,牺牲在刘玉堤抬的担架上。刘玉堤当然想要飞天,想要杀敌。
但复杂多变的国际形势,困难重重的现实环境,让我党成立空军的梦想暂时落了空。
清醒地认识现实困难,且敢于战胜现实困难,是历史赋予这支军队的能力。太多次,发展壮大的希望并没有向共产党人径自走来,但共产党人总会义无反顾地努力奔向它。人民空军,是肯定要建起来的。
像刘玉堤一样,一群点燃了蓝天梦想的人,仍然在为了飞行、为了蓝天,默默积蓄力量。
终于,1946年3月1日,东北民主联军航空学校即东北老航校,拔地而起。
二
1951年,一位名叫李汉的年轻人率队飞临朝鲜定州以西上空,对敌机进攻。
敌机调转机头,迎面扑来。这名飞行时间少得不能再少的飞行员,首次把敌机紧紧套进瞄准环,用力按下炮钮。
不可一世的敌机冒出浓烟,径直坠落。
中国空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空战,就是同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美国空军狭路相逢。这场“轻量级拳击手与重量级拳击手不公平的较量”,却生生打出了一个“米格走廊”奇迹。
空战奇迹的序幕,始于东北老航校。人民空军,从老航校起飞。李汉打下美军飞机的惊天一炮,其实在东北老航校就已经击发了。
1945年9月,曾在枣园前向毛泽东勾勒人民军队战斗于云层之上壮丽景象的常乾坤,即将把脚印踏在“开天”之路上。
临行前,刘少奇同志一再叮嘱:要有坚强的信心和决心,要有不屈不挠、百折不回的勇气和克服苦难的精神,一定要把航校办起来,而且要把它办好。
一声令下,一支队伍奔向东北,向蓝天进军。后来大名鼎鼎的飞行员刘玉堤、王海、张积慧、林虎等,都在其中。这群年轻人选择肩负起历史的使命,把自己作为一枚石子投向时代激流中。
白手起家、从无到有,办航校的过程,有太多太多的困难。
惟其艰辛,更显勇毅。搜集飞机、航材和设施时,刘风冒着敌人飞机的扫射从战火里抢降落伞、风挡等物资。骊少安等人搬运残碎飞机和发动机,驾起马车爬犁,一路坎坷颠簸。林虎和战友付出千辛万苦,把残破的飞机送上车皮和火车头。还有人累坏了身体,有人被日军遗留的细菌病毒感染,有人在抢运时被火车轧断手脚,有人失去了生命……
老爷岭上,运送物资的火车在爬坡时,耗尽了“力气”,只能艰难蠕动。这些未来的蓝天雄鹰跳下火车,用人力推动着车轮爬上山的顶峰。这是世界空军发展史中震撼人心的一幕——人的能量推动着钢铁巨兽向上攀登。
顶峰上,他们在夜空下纵情欢呼。和长征时的“不敢高声语”截然相反,未来雄鹰的初啼响亮如雷:“我们胜利了!”
三
办航校,有些问题绕不过、避不开——没有初教机,会不会让底子单薄的航校重蹈5年前那个功亏一篑的结局?
常乾坤猛地一拍桌子,决策越过初、中两级,直上“九九”高教机。
“不可能。”被俘后为我所用的日籍飞行员林保毅摇着头反对。他用世界各国探索的“三级训练法”告诉众人,这一决定将要面对的生死风险。
这是一次蕴含着力量和勇气的激烈争辩。常乾坤说,这一飞关系着航校的生死存亡,不能有半点差池。
可他们的基础,是怎样的薄弱啊。